“你是中国人?”
“是的。中国留学生。”
“来法国多久了?”
“六个月。”
“你以前做过餐馆服务员吗?”
“没有,但是我会学得很快……”
这是我来到这家名为“LesTontons”(叔叔们)的法国餐馆应聘时和其中一位“叔叔”的对话。不知是一种什么缘分,这样一家巴黎街头最常见的餐馆居然聘用了我这样一个刚来法国半年的中国人,打工探险就这样开始了。
生词只记一个发音
“叔叔们”咖啡馆在我加入之前只有三个三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外加一个斯里兰卡厨师。这三个好朋友离开了原来打工的餐馆,合伙开了这间四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咖啡馆。通常他们三个人一个负责吧台,一个负责餐厅,一个负责厨房。生意渐渐做大了,才决定雇请人手,我是他们招聘的第一个服务员。主要是为了在周末轮番替换吧台或餐厅里的两个老板,让他们享受假期。因此我从一开始就有了两个师傅,兼学两门“主业”。
要说打工探险,我首先遇到的是语言关。虽然经过六个月留法生活的洗礼,日常对话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但毕竟头一次接触餐馆行业,那些复杂的菜名和酒水名简直让我晕头转向。刚上工的头两个星期,我常常希望别来客人,因为每来一桌客人就是一次考试。他们点的东西我甚至分不清是吃的还是喝的。客人如果再来点儿附加要求,什么辣椒油、牙签或者烟灰缸,陌生的词汇便迅速涌进我的大脑。每每遇到生词又觉得麻烦客人时,只有拼命记住一个发音,一路念叨着奔到老板那里把发音学给他,这才能帮客人取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最尴尬的时候是自己以为听明白了的东西,等拿给客人时,却发现根本与客人所要的是两码事儿,让客人莫名其妙。好在看我一副东方人的面孔,客人都报以宽宏的一笑。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混在法国人天天吃饭、喝咖啡的地方,痛苦但却神速地提高了法语水平。随着熟悉的菜名不断重复,餐馆涉及的词汇就都掌握了,于是成功点单越来越多,不出两个月,语言关算是过了,但总是上了茶忘了糖。
打工探险的“第二险”,就是对法国餐饮文化与咖啡馆文化从完全陌生到驾轻就熟的了解过程。
餐馆非吃饭时间就是咖啡馆,法国人最爱在闲暇甚至工作间隙跑出来喝杯咖啡或要杯啤酒。还有一些人会在咖啡馆的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看一天书。吧台前烟雾缭绕聚集的酒友们常争抢着为朋友们买单,然后站着海阔天空地闲聊。所以我要学习为这些客人做香浓的咖啡(如卡布奇诺),做热巧克力,学习如何打厚厚的奶末,如何调制各种鸡尾酒和甜酒饮品。
然而,一遇到和中国人习惯不一样的,就很容易出错。比如说法国人喝茶通常要配上两包白糖,中国人喝茶哪里需要糖呢,所以我就经常忘记在小碟子里放上糖包,结果就被老板视为“服务疏漏”。
还有就是刀叉的摆法。不同的肉菜配不同的刀叉,这些对我从小使惯筷子的人来说,自然只能死记硬背。有时一着急给人家摆反的情况更是不胜枚举。还有类似于什么时候收盘子,上菜先给女士上,肉菜要冲着客人的方向摆等等讲究,真让我不得不佩服西方人做任何一行都不忘尊崇专业精神。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除了努力向他们靠拢外,也只有凭借一种真诚的热情去打好这份工。很快,客人们接受了我,甚至有人说:“因为你的甜美笑容,我会再到这家餐馆来。”成为“富有”的留学生
要说这“第三险”与其说是探险,不如说是一种精神与体力的双重考验。如果说一开始有一堆新鲜东西让我学习,我还能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感觉不到疲惫的话,那么随着日复一日的不断重复,我在打工的第三个月开始便进入到一种困乏的平台期。每个星期我必须重复做这样几件事情:早上一到,摆齐桌椅――刷厕所――把餐厅里的桌椅柜台用抹布擦一遍――扔空酒瓶子――到酒窖里抬一箱箱的新饮料――点单――端盘子――做饮料――擦杯子――清洗咖啡机和啤酒机――扫地――拖地……
对这一段时间的回忆只有咖啡馆里经常播放的一曲半探戈节奏的旋律,在这个旋律的反反复复中,我在反反复复地擦着玻璃杯。最累的时候我从早上十点一直站到晚上两点也没工夫坐一坐。在那种重复的疲惫和疲惫的重复里,没有书本的触动,也没有思想的流动,更没有欢乐或悲伤。时间是被熬走的。
惟一得到安慰的,就是有工作的这段时间自己的确变成了一个“富有”的留学生。法国是有最低工资保护的福利国家,我打餐馆工虽然拿的是最低工资,但每周35小时的工作还是为我带来了800欧元的月收入。我不仅可以轻松交上270欧元的房租,还可以大大改善生活,最后还能省下一部分钱让自己在欧洲旅行一番。
(编辑:Lin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