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说:你可以拒绝一个你不爱的人,可你却不能伤害一颗爱你的心。而我却在伤害了一个我不爱的人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是爱他的,然而此时结局已经注定,一切无法更改。
A.相见奇遇
2000年10月,我结束了父母留给我在美国的公司的营业,带着自己的所有资产来荷兰寻求发展。
由于初来乍到,我对荷兰的一切都显得陌生与好奇,我想在事先了解了这个国家的一些风情之后,再慢慢确定自己投资的领域与地点,旅游对我来说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情。然而男友钟珍特的工作一直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陪我游山玩水,于是他只好让我们共同的朋友吴巧巧陪我四处游览。
10月15日,吴巧巧带了一大帮朋友陪我去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郊区运河的堤坝观光,这里是荷兰一个标志性的景点,这里的风车最具代表性。站在那长长的堤坝上放眼望去,那高大古朴、典雅传奇的风车与缕缕海风牵着手,相伴相随,舒展而轻柔地转动着,宛如一位古老的西方哲人,与我这位东方游子交流、对话。那一刻我深深地陶醉在这浓浓的异域风情里。
我脱下外套交给吴巧巧,然后站在巨大的风车下面留影,为了拍照方便,吴巧巧顺手把衣服放在了地上的一个背包上面,拍完照之后,我一个人还对着风车凝神发呆,恋恋不舍,当我返过神来时才发现吴巧巧他们已经走远了,于是我急忙捡起地上自己的外套,却发现下面还盖着一个背包,我猜想这可能是他们刚才一时大意掉下的,于是我背上那个包就去追他们。
然而我身后却一直有一个影子在跟着我,离我越来越近,我有些害怕,心想这次一定是遇到歹人了。正当我拿出一幅视死如归鱼死网破的架式时,那个荷兰人终于发话了:“小姐,对不起,你可能拿错东西了,那个背包是我的。”
对于眼前这个高大的荷兰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怕他是一个骗子,于是我壮起胆子反问他道:“你凭什么说这个包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打开背包,在里面的小夹层里有我的身份证明,我的名字叫哥根,你看了自然就会明白。”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包,果然在里面找到一张叫哥根的人的身份证明,而且证件上面的照片与他本人也相符,看来真的是我自己搞错了,当时我真不知该如何下台,慌乱之中我理屈词穷地说道:“你为什么把包放在我衣服下面,害得我为你背了这么久的包。”
面对我的蛮不讲理,哥根并不生气,他再三向我道歉,表现出一幅绅士风度,然后抢着把我身上的包也背过去算是为自己“将功赎罪”。
我们边走边谈,很快就尽释前嫌,从交谈当中我得知,哥根今年26岁,比我小二岁,以前曾是荷兰一所大学英语系的学生。在他读大二那年由于家中突生变故,整个家庭一下子沦为赤贫。为了赡养单亲母亲,哥根只好中途退学,提前出来工作,目前他在一家出租车公司做清洁工,日子过得十分清贫。
我为他的真诚、勤奋、善良而感动,同时也很同情他目前的处境。后来我经常会通过朋友为哥根介绍一些事情做,每一次哥根都把事情做得非常完美,令朋友也很满意。慢慢地我对哥根的为人处事十分欣赏,我们之间建立了一种跨越国界的友谊。平时哥根用荷兰语叫我姐,而我在心中也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小弟一样。
B.情感纠葛
2001年1月,我在阿姆斯特丹注册了一家文化公司,公司开业一年多来,各项业务蒸蒸日上。作为一个中国人,在荷兰做生意有许多便利,荷兰的知识分子当中有很多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知之颇深,经常会有人与我谈起中国的孔孟哲学,因此与别人沟通时往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越来越坚信当初我选择来荷兰发展的决策是完全正确的。
然而荷兰与中国毕竟是两个不同的国家,文化上还是有些差异的,在荷兰时我也经常会遇到一些令我尴尬的事情。
在荷兰从事商务活动,宜穿着保守式样的西装,然而由于我在美国生活了多年,着装变得很随意,喜欢张扬个性,因此时常会莫名其妙地惹得一些客户不高兴。而且在荷兰,人们普遍不愿谈起纳粹历史与美国政治,然而我却时常会犯这样一些“低级错误”,经常会遭到别人的误解。
吃一堑,长一智,于是我专门请哥根为我详细讲解荷兰的民俗民风。由于有了哥根这个得力的幕后参谋,每次参加宴会时我都应付自如,大家都把我看成是一个荷兰通,给我的事业带来很大的便利,我心中对哥根非常感激。
每当钟珍特没有时间陪我时,哥根就理所当然地当起了我的专职导游,他带着我把荷兰的每个角落都游遍了。
然而我们最爱去的地方还是阿姆斯特丹郊区运河的堤坝,当我们走累了时就并排坐在沙滩下面看堤坝上缓缓转动的风车,在风车的缓缓转动中,哥根向我讲起与风车有关的故事,每一次都听得我如痴如醉。
那段时间钟珍特对我与哥根之间的交往越来越敏感,他时常提醒我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与哥根走得太近了,然而每当这时我总是笑他的小肚鸡肠,我向他解释说我一直只是把哥根当成是自己的小弟看,我们之间的关系是纯洁的,然而钟珍特对我的话总是不置可否。尽管如此,我心里仍然十分得意,钟珍特在吃醋,那就说明他很在乎我。
2002年4月30日为女王日,亦即荷兰的国庆日,那天哥根的母亲病逝了,于是我不顾钟珍特的反对推掉了我们之间的约会,我想此时此刻哥根更需要一个朋友的抚慰。然而那天晚上我还是放心不下钟珍特,在哥根那里安顿完事情之后,尽管已经到了凌晨一点,我还坚持从海牙开车回钟珍特的家里,我不想让钟珍特加深对我们的误会。
然而那晚当我开门进去时,却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钟珍特居然与我的好友吴巧巧睡在同一张床上。那一刻我只感到天旋地转,世界一下变得黑暗起来。
事后钟珍特并没有表示太多的歉意,一个星期后钟珍特就主动向我提出分手,他说他很快就会与吴巧巧结婚,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C.不爱有罪
与钟珍特分手后,好长时间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整整一个月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省这段感情。
在此期间,哥根曾多次打电话来找我,都被我粗暴地把电话挂掉了,我心中对他越来越怨恨,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我与钟珍特就不会分手,当时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由于在公司找不到我,打电话我又不接,不明真相的哥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后来他找到了我的住处,然而我一看到哥根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厉声对他说:“请你日后离我远点,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讨厌你!”说完我气急败坏地把哥根推出屋子,然后把门反锁上。
日后哥根每次来找我时,都被我拒之门外,他打来的电话我不接,写来的信我原封不动地退回,为了避免见到他,我连公司也不去了。那时我正沉浸在失恋的痛苦当中,毫无理由地把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到哥根身上。
半年后,我才从这种失恋的阴影中挣扎出来,在这半年之中我一次也没见过哥根,后来我想找他,却再也无法联系上他。慢慢地我开始有点想他,触景生情,每当我看到哥根为我拍的照片时我都会热泪盈眶。以前我无意之中说过喜欢史努比玩具,哥根跑遍了阿姆斯特丹的所有精品店,送了我一套完整的史努比玩具。
一天,我拿着哥根送我的史努比玩具发呆,无意中我发现史努比中间是空的,于是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有一张利用电脑合成的我与哥根站在风车前的图片,图片中的我们都穿上了圣洁的婚衫。结果我仔细检查了一下28个史努比,结果发现每个史努比里面都有我们一张电脑合成的照片,而背景无一例外的都是风车。当时我被深深地震憾了,原来一直以来哥根都用自己这种含蓄的方式在爱着我,而我不但浑然不觉,反而还在无意之中深深地伤害了他。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哥根了,当这种内疚的情绪在我心中越来越重时,我终于下定决心要找回哥根,我要向他解释一切,求得他的谅解。
一次有朋友告诉我他曾在荷兰的一个红灯区看到过哥根,当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哥根时,眼前的哥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与以前那个容光焕发的哥根判若云泥,他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见到我时他不敢正视我的眼神。那一刻我体会到了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这种痛苦远甚于我失恋时的痛苦。
原来哥根在遭到我的误解之后,对生活感到悲观失望,后来就混入了当地的红灯区,迫于生计在那里当了一员保安,在一次冲突中哥根失血过多,被送往一家小医院进行输血抢救,可是却意外地感染了爱滋病毒。由于哥根身体的抵抗能力很弱,目前病毒已经扩散了,无法控制。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带着哥根去了许多著名的医院,然而治疗效果却并不佳,哥根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变得虚弱,后来哥根不愿意再去医院接受治疗了,他知道这样做是徒劳无益的,他说只要我能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在哥根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我每天都会推着他去看风车,这时候他用自己那已经十分微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讲有关风车的故事。
2003年3月,哥根已经病入膏肓,疾病的折磨让他痛不欲生,这时哥根开始拒绝再见到我,他说不想让我见到他难堪的样子,他要在我心目中保留一份美好的回忆。3月10日,哥根在医院要求实行安乐死。
哥根离开后,我在荷兰的生活也失去了意义,我用最快的时间变卖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公司回国了。我或许是在逃避,然而有些东西却早已经与灵魂浑然一体了,无法抹去。尽管我已经远离了那个有着许多风车的国度,然而我却一直无法真正告别那段异国之恋,爱的伤痛有时会比生命更为漫长。
(编辑:viv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