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俄罗斯之前,我听了不少俄罗斯警察巧取豪夺、仗势欺人的故事,我至今相信这些故事都是真的,但是真实的故事也有可能给人造成一个不真实的印象。
设想一下,如果我们100个人在莫斯科街头分别看见100个警察,他们都没有抢东西,也没有挥舞着棍棒殴打老人和妇女,晚上我们见面的时候就不会说:今天我见到的第一个警察没有抢东西,我见到的第二个警察没有抢东西……我见到的第100个警察没有抢东西。因为警察没有抢东西是正常状态。但如果我们见到的第101个警察做了坏事,就有必要提醒朋友们出门小心,于是我们就从100个诚实的人嘴里,听到了100件警察胡作非为的真实案例,由此就极易推断出:俄罗斯警察百分之百都是土匪。其实如果由数学家进行计算的话,土匪警察的概率应该是一百零一分之一。
我这里只是随意说说而已,警察犯罪的实际概率,恐怕俄罗斯内务部的人也搞不清楚。
从俄罗斯回来的人与朋友聊天时都会提起俄罗斯警察,这是因为俄罗斯到处都有警察。不但重要的博物馆、名胜古迹有警察荷枪实弹地站岗,珠宝店也可以花钱从警察局雇一个警察天天坐阵,连国家图书馆一楼大厅都有一个挎着手枪的警察查验阅览证。所以我跟朋友们说,在俄罗斯旅行的过程,就是遭遇警察的过程。一般来说,警察是“人见人烦”,可话也不能说得太绝对。刚到莫斯科不久,我沉溺于深夜在街上留连,我喜欢独自走在树影迷离的林阴道上,看着雪花在路灯黄色光晕的映照下闪着荧光,飘飘洒洒落地,普希金、果戈理、莱蒙托夫等先哲的雕像犹如一百年前,静静地注视着人世间的熙熙攘攘、风云变幻。这时我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停住脚步,伫立在大师的面前,倾听他们为自由而歌唱,为民主而呐喊,为多艰的民生而深深地叹息,任凭寒风吹在我的脸上,任凭泪水模糊我的双眼。
有一天晚上12点半,街上狂风怒吼、雪片横飞。我走下台阶,穿过中国城的一个地下通道,只见里面一大帮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吵吵闹闹地站着喝酒,有的膀大腰圆,有的脑瓜锃亮,似乎与传说中的光头党一般,我放慢脚步,左看看右瞧瞧,气煞我也,警察藏哪儿去了?!
俄罗斯警察在街头会随时检查行人的护照,不仅查外国人,也查本国人。一般俄国人现在持有的还是前苏联政府颁发的护照,这种护照不能用于出国,实际上相当于我们的身份证。外地人在莫斯科逗留三天以上,按规定就必须到警察局登记备案。开始我以为只是现在的警察整天查证件,后来看了一部反映沙皇时期生活的电影,才知道原来那会儿的警察就在大街上拦住行人说:“证件!”看来真是各国有各国的传统。所以,检查护照这种小事就不用提了。我第一次真正和警察打交道是在圣彼得堡,那是圣彼得堡城庆之夜。俄国的城市形成都比较晚,比如莫斯科建城800年,圣彼得堡2003年满300年,人们还能看清城市发展的脚印,每年都要游行庆祝一番,不像我们中国,随便一个县城就有两三千年的历史,考古学家都说不清到底哪年建的城,更别说城庆日了。
圣彼得堡城庆之夜,涅瓦河畔举行盛大焰火晚会,两岸和大铁桥上人山人海,烟花从河中的一排小船上轰鸣着腾空而起,犹如千菊怒放,把天空、街道、宫殿和要塞映得五光十色,姑娘们语气夸张地狂呼着“乌拉”,我原来以为她们是在做给别人看,仔细看看她们的眼睛,我终于相信了她们的纯真。人海之中,我想找一个制高点拍摄这个欢庆的场景,扭头一看,一座正在维修的楼房的脚手架上有一个人正在拍照,我急奔过去,刚到阶梯口,从三面就冲出几个警察截住了我,他们说禁止到脚手架上去拍照,上面那个人是经过特别批准的。
正说着,来了一位领导,讲一口流利的英语,我说不用麻烦了,到了俄罗斯,我就说俄语好了。他说,你违反了我们的规定。我说,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的规定,我看见架子上有人拍照,而台阶上又没有任何禁止性标记。他说,不用标记,任何人都不会私自到这种地方去。这位领导翻看着我的护照说,怎么办呢,是到警察局,还是罚款?我说,什么理由,因为我向架子走去吗?他说,你自己想吧,然后拿着我的护照大步离去,走了十几步,回过头,一招手,过去一个年轻警察,嘀咕两句,走了。年轻警察返回来,把护照还给我,笑着指一指不远处海军博物馆高大的石头台基说,您到那儿去拍照吧!那儿安全,祝你玩得开心!
第二天我与朋友说起此事,他问我落入警察包围圈害怕不害怕,我跟他分析说,如果一个警察胡作非为的可能性是100,两个警察在一起胡作非为的可能性就是50,三个警察就是25,一群警察在一起,基本上就会按规章制度办事,抛开思想觉悟不说,他们也不可能有完全一致的个人利益。
我去俄罗斯是作访问学者,属于清贫一族,坏警察比例本来就很小,碰见一两个,人家也懒得理你,没什么油水。一般来说,在市场卖货的中国人最容易引起警察的注意,货物经常被查封或没收,有时是警察素质问题,有时似乎是商业操作上有问题。
我在俄罗斯接触的警察,还是好人多坏人少。在我的乌拉尔之旅中,就碰上了一个坏警察、一个好警察、还有一伙死板而不失厚道的警察。
秋天的一个早晨,我来到了乌拉尔山南麓的兹罗德乌斯特市,城市的名字字面意思是“金嘴”,即巧言善辩的人。一下火车,我就被值勤警察发现了,径直被带到了警察局。警察局里一遛小号儿,铁栅栏门上挂着大锁,里面关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囚徒。办公室里一个老局长,五十多岁,相貌严肃而忠厚,没有一点儿巧言善辩的样子,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你是间谍吗,到这儿干吗来了?我说我是住在莫斯科的访问学者,到乌拉尔来独自旅行。他说,你不是间谍,干吗到这儿来旅行,你到底是不是间谍?我突然感到一种由衷的幽默,于是哈哈大笑着说:祝贺你,民警同志,您真是一位优秀的国家卫士,早晨刚出门,一伸手就抓住一个外国间谍。老局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你没带毒品吧?我说,我们中国人见到外国人,首先会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也许我们之间可以有经济文化的交流,就算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多一个外国人来吃我们的牛肉,喝我们的啤酒也是好事。俄国人呢,见到外国人,第一个想法就是,他是来抢东西搞破坏的吧?完全是一种退缩保守的心态。
我一边说,老局长一边认真地检查我的证件和行李,虽然没有发现毒品,却发现一摞我在俄国各地拍的照片,这是我带给乌拉尔电视台一位朋友看的。局长翻看着我的照片,连声说,好样的,把俄国差不多走遍了。这位忠于职守的警察还是不放心,还要作最后的努力,他拨通了中央警察局的电话,报告说这里来了一个中国记者(我护照上注明的职业是记者),已经走遍了全俄国,他通报了我的姓名和护照号码要求查证。
等电话的时候,局长就一边和我聊天,一边数我带的钱,反正呆着也是呆着,他从左手倒到右手,从右手倒到左手,起码数了五遍。我心里就开始不踏实了,暗想,身陷虎穴狼窝,至少得见面分一半吧。他问我喜欢俄罗斯吗,我说俄罗斯广袤的森林和美丽的山河令我流连忘返,普通百姓的善良与坦诚让我感动,但是走到任何地方,你都会感到警察对外国人的敌意。
聊了一会儿,莫斯科回电话了,局长这才彻底相信我不是间谍,也不是毒贩,于是请我喝茶。他找出一大厚本有关的法规仔细查看,书上沾满油污,书脊磨得发亮,就像摆在邮局柜台上用过多年的电话号薄,让我不能不怀疑它还是前苏联时期的文件,然后他指示一个下属详细填写了一张表格,注明我违反了第几条第几款规定。他把我的钱像扑克牌一样排成一个扇形捏在手里,对我说,你没有经过批准就来到本市,按规定应该罚款。我说我在莫斯科已经问过了,具有合法签证的外国人可以在俄罗斯联邦自由旅行。他说,在莫斯科可以,在我们这儿不行,罚款100卢布。说着,抽出一张100卢布的钞票,把余下的递给我。100卢布约合人民币33元,大大低于我原先的心理准备,可我还是随口说,太多了。于是他从我手中抽出一张500卢布的钞票,晃着说,这个多,100不多,然后把500卢布还给我。我又抽出一张50卢布递给他,我说,100多,这个不多。局长拿着两张钞票,捻来捻去地做思考状,我一看,坏了,人家要100,我又给添了50。结果局长想了想说,好吧,这100你收好。
我说,我在警察局度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也别白来,合个影留作纪念吧。几个警察都说工作时间不可以照相,于是共推一位靓丽警花与我合影,原来她今天休息,是自愿来加班的。照完相我说,你们对我的迎接实在是太隆重了。她说,你别不高兴,因为我们这儿两三年也见不到一个外国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小城是军工基地,以前,不但外国人不准进,连本国人都不准随便来。这一帮警察虽然折腾我半天,但我一点不恨他们,我觉得他们虽然保守死板,但终究是兢兢业业的本分人,而我离开这里后在火车上遭遇的那个警察,不但可恨,更叫人厌恶。
好人与坏人都是相比较而言的,如果你生于乱世,兵匪横行,杀人放火,无法无天,碰见一个抢了东西就走的,没准你还要说菩萨保佑谢天谢地遇见一个有良心的。在我遇见要说的这个“可恨警察”之前,我在这一趟列车上先遇见一个好警察。在从乌拉尔山区回莫斯科的路上,晚上10点多,一个不到30岁的便衣警察走进车厢,巡视一番后在我面前停住,要求查看我的证件,我说我的证件当然可以给你看,可您是谁呢?他马上笑着说,您是不是要先检查我的证件,我说您要有还是看看为好。我先检查完他,他又检查我,他说去莫斯科的列车都会严格检查。这是我在俄国遇到的惟一一位主动出示证件的警察,我给他的表扬词是:真不像警察。
我从北极回莫斯科的路上,与一个小伙儿坐在一起,他一路助人为乐,帮助周围的人打开水、收拾床铺等等,我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了一个词,我听不懂,他又说了一个词,我还是听不懂。他急了,说,嗨,我就是黑帮呀。
说到这儿,好像我扯远了,索性再扯上几句。在俄罗斯买火车票实行实名制,票上打印姓名和证件号码,上车时列车员不但查票,还检查护照,俄国铁路全线电脑联网,可以提前45天购买从任意一个车站上车的车票,所以理论上讲,俄国警察可以掌握火车上任意时间任意铺位上睡着的是哪一个(俄国长途列车都是卧铺)。
接着前头说,半夜两点多,车上又上来两个警察,四十来岁,穿着制服,跨着冲锋枪,把我叫到乘务员室,检查完证件,没发现问题。这时他们一个回到车厢里,另一个坐到座位上,他直截了当地对我说,给我点钱吧,我说不给,他沉下脸说,你想想,你要不给钱,我把你相机拿走,你多不合算呀。我一想,风高月黑夜,花钱消灾吧,我说给你50卢布,这位魁梧英俊的警察,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抬起右手,伸出两个指头,仰头望着我,可怜巴巴地说:100吧,我们俩人呢!这一瞬间,我突然对果戈理、谢德林、契诃夫等文学大师有了新的领悟!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我画了一个俄罗斯东正教的十字,心里用汉语说,主啊,谢谢你给我这样的体验,让我看到了生活之树的另一面。回到我的铺位,心情平静之后,我不禁生出一丝后悔,刚才一着急说了汉语,也不知我的心意是否能够上达天庭。
从乌拉尔回到莫斯科,我去朋友瓦连京家喝酒,他是一个快乐的自由摄影师,他问我一路上有什么麻烦没有,我就讲了与警察的遭遇。他说,我感到很抱歉,你在我们国家遇见这些不好的事。我说没什么,坏警察哪里都有。他耸耸肩,嘿嘿坏笑着说:好警察世上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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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Roc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