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学期结束,暑假开始了。来来往往在系楼里穿梭的学生和教授们明显比期末少了很多,校园里的各个停车场也突然间开始门前冷落鞍马希此时的莘莘学子们,有的也许正在享受假期里的阳光和海滩,有的也许正在为下个学期的生活费而在工厂里挥汗如雨,而有的,也许正为了那一纸成绩通知单而或欣喜或烦恼。
不由想起两年前发生的一件由一张成绩单引发的事情。要不是我的德国同事处理得当,也许今天的我不再会对德国有如此好感,也不会对诸多媒体和周围环境对德国“排外”的口诛笔伐仅仅只是一笑而过。
德国的大学里,考试成绩一般是不予公开的。有的考试成绩即使公开了,也不会直接把学生名字和成绩同时公布,而会“含蓄”地使用学号代替名字。而一般的情况则是这样的:学生们参加完考试后,成绩单都需由主考的教授签字,然后由秘书或手下的助教汇总至各系的考试中心,由考试中心再单独寄给学生本人。
两年前给我教授的一个Seminar做助教,所有参加这个Seminar的学生都必须做一个专题报告,其内容不拘一题,基本上都是一个大题目的相关子题。教授对其报告的评价就是这个Seminar的成绩了。到了期末,有个学生提出,由于要转学,对方大学需要他已修过的科目的成绩单,所以问我能不能早些时间得到自己的成绩单。我的德国同事也告诉过我,有的时候为了方便,可以事先征求学生的意见,是否他们愿意自己在考试过后亲自到系里来取自己的成绩单。如果本人同意,那么成绩单就不需要再进行长途旅行了。当时我在他们最后一次Seminar上宣布了这件事情,没有人反对,而我当时也没有清查是否所有的学生都在常于是我想当然的认为不再需要再往考试中心跑一趟,开始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来了一些学生取走了各自的成绩单。但是过了大概不到两周,我收到一个德国男生的电子邮件询问他的成绩单。我一查,发现他的成绩单还在我这里,马上回信说他可以到系里来龋没想到他第二天又给我回了一个充满火药味的邮件,说他现在不在这个城市,还说我应该早点把成绩单送至考试中心,再由考试中心邮寄给他,末了还抱怨了两句。尽管那两句抱怨所用到的语言是德国年轻人常用的口语和俚语,和我所学的正式的书面德语很有些差别,但是我还是从其中的几个单词看出了端倪,不禁觉得有些委屈。当时我也是很生气,但是并没有直接给那个学生回信,而是把他给我的邮件转给了我们组里的一个同事丝尔卡,问她最后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丝尔卡看到后马上就跑到我的办公室和我说,真不像话,这个学生太无礼了,一定得让他向你道歉!然后马上找到我们组里另一个同事讨论怎么让这个学生来陪礼道歉的事宜。我记得她们谈论这件事情的时候用到一个单词frech(胆大妄为)来形容那个学生,当时我的词汇里还没有这个单词,现在是再也不会忘记了,也算是额外的一点收获吧。
同事们对我的如此关照,已经让我的委屈烟消云散。我一反省,觉得自己其实也有过错,应该把这些未被领走的成绩单早点交到考试中心。所以我走过去和她们说,我应该做我该做的,这件事情就算了。丝尔卡说,不行,即使不当面道歉,至少也应该有书面道歉。于是她给那个学生严辞厉句的写了个邮件。过了两天,我收到了那个学生的道歉,其时心里已经非常释然,甚至庆幸:要不是这个学生,我也不会及时反省自己而把那些还没被领走的成绩单交到考试中心呢。为了这件小事情,我的同事们还生怕我难过,专门陪我聊了好一会天,看我的确没事才走,后来丝尔卡也特地过来和我确认那个学生书面道歉的事情。
事后静下心回想这件事情,我知道我当时确实是有点受到歧视的感觉,那是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在中国这样的礼仪之邦,学生向授课老师如此直接地抱怨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德国,我就把它往歧视上想了。但是只要注意到在德国,普通老百姓们也可以在公众场合挖苦自己的总理,心态就会变得非常平衡了呢!事实上也正因为我不是德国人,我才能感觉到平时我的同事们总对我格外照顾,特别注重我的感受。在这里我只有深深的感动。
(编辑:Linchen)